葛玄( 七 )


葛玄

文章插图
笔者以为所谓隐韵,是由婆罗门教的讚颂歌辞及音调翻译、改编而来的 。要说清这点,不妨剖析一下《元始灵书》中篇中的两句话:“亶娄阿荟,无惒观音” 。对这八个字,唐李少微曾详加注释:此八字黄曾天内音也,亶者,坦然广远貌;娄者,玉京山下长楼之名也,上承玄都宫,亦谓之楼都,言山楼互耸,亶然广远 。阿者,玄都中阿那之神名也,掌楼之临主 。大梵之炁,炁数交周,阿那之神,则鸣楼都之鼓,以集众真,上朝元始,日三周而一鸣以为常节 。荟者,帝君游台之名,荟蔚华秀,故曰荟 。无者太无,言太无之中,自然能生真圣,《太霄琅书》曰:‘无形生真、真从无中生’也 。惒者,日月门户之名,言天中日月会于惒门 。观者,观觉也,是天中帝君之讳,主长夜之箓 。音者,八字之音也 。[[7]]初读之下似乎注得头头是道,实际却是牵强附会,望文生义 。用这种逐字作解的办法,将八字之解拼拢,根本不成文义 。按,此八字出《诸天中大梵隐语无量音》 。实际上是对光音天的讚颂 。阿荟云者,应是“阿会亘修”的略称,或阿婆会的异译 。ABNASVARA在印度原指色界第二禅天中的第三天,中译异音很多,有阿婆会、阿会亘修、阿婆罗等 。《一切经音义》三“阿婆会天,此云光音天,亦云极光净天,即第二禅第三天” 。又同书“阿会亘修天,《长安品》作阿婆亘修天,即光音天也” 。阿会亘修、阿婆会所指为一,阿荟云者,不过是略称,阿荟与下句“观音”,实际上又是指同一对象 。此观音其实是光者之讹,旧佛典中,光观曾有互讹,观世音或作光世音,此则光讹作“观” 。“亶娄”,佛典中习作担罗,义为三,“亶娄”云者指其之“第三天” 。上文阿荟,为第二禅第三天的音译,下文观(光)音,则为义译 。“无惒”一词,如果依吴语念,无同“南无”之“无”(呒),“无惒”即是摩诃,义为大 。因此,上述八字是讚美第三阿会亘修天为伟大的光音天 。光音天,直译应作极洁净天,所以此处亦即讚美阿荟亘修的极端洁净 。本来相当简单的东西,被李少微注得複杂万分,由于李注渐被后人接受,这部分经文的性质也渐不清 。事实上,所谓“大梵隐语无量音”,不过是对诸天的讚颂 。从一面分析那八字可以看到,至少是其中的《元始灵书中篇》讚颂的辞句是源自印度的,但作了改写浓缩,看《吠陀》、《奥义书》,对诸天、大梵的讚颂往往一唱三叹,文重义复,道教徒改成四字句,二句颂一天,六十四句颂完三十二天,简则简矣,要寻对梵文中的原辞,恐怕是不可能了 。在婆罗门教中,唱赞素来是宗教仪式中的重要因素,而对音韵的崇拜又素来夹杂其中,其渊源可以远推至《吠陀》时代 。四吠陀中《梨俱吠陀》就是专为唱赞的集子 。婆罗门教则进一步发展了这种思想,所谓“唱赞声高天,诸天位依立” 。[[8]]相较而言,在道教初起时,宗教仪式既比较简单,唱赞一类内容也不发达 。无论是太平道的符水治病,还是五斗米道的靖室思过、强调守道诫,唱赞有无难以断定,但至少不突出 。稍后所出道书,如《抱朴子》诸书所记及上清派所述,大多以符、图、咒、方(术)为主 。绝没有象《度人经》这样的连篇累牍的讚颂之辞 。《度人经》的“诸天隐韵”,表现了道教史上的一大变化,原来的符、图、咒、方旁边,出现了以讚颂为主的道书,而相应地在宗教活动中斋醮科範更为完善、突出起来 。因为唱颂本来是宗教仪式的附属部分,反过来以《度人经》这样大量唱颂的经书为内容的宗教仪式,则只能是以祭祷为主的斋醮科仪 。正如陆修静所说的那样,“夫斋法之大者,莫先太上灵宝斋,灵宝之文,是天地之元根,神明之户牖,众经之祖宗,无量大法桥也 。”[[9]]当然,这并不妨碍道教徒将传统的符、图、咒、术与之结合起来,试看一下《度人经》便可明白的 。而这样做的结果,使得道教的斋醮仍然呈现出自己的面貌,而与印度的某些仪式有所区别 。值得注意的是,“诸天隐韵”本是一种唱赞 。而且是有一定曲调的,经中云:“百魔隐韵,离合自然 。”唐成玄英注:此明天尊诵经,感得三界群魔飞行空中,歌隐韵之音,俱来朝会 。隐韵者,明此灵章,皆是诸天上圣自然隐秘之音,非世所知,谓之隐韵 。属对成文曰韵,五声相和为音,合而言之谓之隐韵 。自然者,言此灵文皆诸天妙炁灵风鼓奏自成歌咏之音,非关造作而成入,故云自然也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