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克木:一位智者的成长传奇 世界之最木中之王( 五 )


金克木与外孙女摆棋
也是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这段时间 , 金克木重新开始写起了东西 ,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期 , 我发现自己身心俱惫 , 确已步入老境 , 该是对自己而非对别人作检查、交代、总结的时候了 。于是我从呱呱坠地回忆起 , 一路追查 , 随手写出一些报告 。”
其中有一本《旧巢痕》 , 他从自己出生写起 , 追溯家族往事 , 细写童年所见种种 , 以一巢而见时代一斑 。1985年12月 , 署名“辛竹”的《旧巢痕》出版 。等到1997年文汇出版社重版时又变成了评点本:在此前的基础上加了回目和评说 , 署名方式则变成“拙庵居士”著、“八公山人”评、“无冰室主”编 。好玩的是 , “辛竹”“拙庵居士”“八公山人”其实均为金克木的化名 , 他等于一人分饰几角 , 自作自评 , 自叹自笑 。
“金先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人 , 他写东西绝对不喜欢按照常规思路写 。”当年的“无冰室主”、编辑吴彬告诉澎湃新闻采访人员 , “他想记下自己的来路 , 同时又有很多反思 , 所以就一会在故事内 , 一会在故事外 , 一会是拙庵居士 , 一会是八公山人 , 这个写作方式本身也是很新颖的 。”
金克木在荷塘边
“我这一生 , 最大的乐趣就是‘发现的快乐’”
晚年时的金克木在《读书》杂志发文最多 , 深受1980年代一代学人的追忆 。“作为学者兼文章家的金先生 , 最大的特点不在博学 , 而在善用知识 , 以及善于表达 。”陈平原于2000年写道 , “今日中国 , 学界风气已经或正在转移 , 专业化将成为主流 。我相信 , 日后的读书人 , 会永远怀念像金先生那样博学深思、有‘专家之学’做底的‘杂家’ , 以及其发表在《读书》杂志上活蹦乱跳、元气淋漓的‘不伦不类的文章’ 。”
回溯1980年代 , 当年的编辑李庆西也很喜欢金克木在《读书》上发表的那些长则不过千字 , 短则仅二三百字的文章 , 想拿来编一本书 。1987年 , 他和黄育海策划一套“学术小品”的学人随笔丛书 , 扬之水带他去朗润园金宅拜访 , 金先生对李庆西打趣说 , 你真会动脑筋 , 这些“竹头木屑”也能派用场 。李庆西说文章分量不在长短 , 《世说新语》里边的文章比你的还短小 。这番《世说新语》的恭维话把老先生逗乐了 。“竹头木屑”的典故就出自《世说新语》 , 老先生大概觉得李庆西“接口令”很快 , 自有一种谐趣感 。李庆西和澎湃新闻采访人员说 , 最后书名就叫《燕口拾泥》 , 很雅致 , 也透着自谦的意思 。
在编书时 , 李庆西还想起金克木《“书读完了”》中说到陈寅恪早年去拜访夏曾佑的一则轶事:夏对陈说 , 你懂外文能读外国书 , 我只能读中国书 , 都读完了 , 没得读了 。这话听上去狂妄而悖谬 , 但金克木认为它恰恰道出文化内在的结构与系统 , 作为中国文化源头的古代典籍不过就几十种 , 都有其内在的联系 , 是可以理出头绪的 。
“金先生去世后 , 有一次和扬之水谈起 , 与其称他为学者 , 不如称他为智者 。”编辑、作家陆灏告诉澎湃新闻采访人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