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克木:一位智者的成长传奇 世界之最木中之王( 四 )


“有时候虽然只是一面之缘 , 金克木就能抓住其精神核心 。跟傅斯年就是这样 , 金先生大概只见过傅斯年一面 , 谈了几个小时 , 然后拿着傅斯年送给他的拉丁文《高卢战记》回去 , 学会了拉丁文 , 决心对西方文化追根溯源 , 我觉得这是他学术‘预流’的开始——居然只是来自一次谈话 。”
“只好从头再来 , 再认字 , 再读书 , 可是不觉苦 , 反觉乐”
从印度回国后 , 金克木开启了自己的“为师时代” 。他先在武汉大学哲学系教印度哲学、梵文、印度文学 , 后在北京大学教乌尔都语、印地语、印度文学史等课程 , 也和季羡林一起开了五年梵文巴利文的课 。
到“文革”时期 , 金克木经历了批斗 , 也一度暂别读书 , “七十年代中 , 我不读书已有十年 , 除工作需要外不读别的书已有二十多年 。这时到图书馆一看 , 中国书 , 外国书 , 不论什么文 , 全成了‘似曾相识’ 。自己觉得如同一张白纸 , 照说是可以画最新最美的图画 , 不幸我这张白纸好像是只能画出不新不美的图画 。只好从头再来 , 再认字 , 再读书 , 可是不觉苦 , 反觉乐 。”
“那是七十年代末 , 他身体还可以 , 每天从蔚秀园走到东校门附近的教师阅览室去看新书和杂志 。”金克木的学生、学者、翻译家郭良鋆在《师恩深如海》一文里回忆道 , “北大盖了新图书馆后 , 金先生便天天去新馆 , 不但阅读印度学方面的书籍 , 还阅读大量西方各种新的学术思潮方面的书籍 , 例如符号学、信息学、比较人类学等等 。他见到我 , 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跟我谈起这十年国外印度学发展的情况 , 告诉我要关注哪些领域的研究 , 选择课题等等 。”
金克木与夫人和学生
有意思的是 , 金克木还在1979年忽然想学日语 , 起因是想知道日本人讲话作文的语气味道 , “尽管学得不慢又能领会 , 独自啃得起劲 , 却随学随忘 , 记不住了 。……本来就没敢存直接读夏目漱石的奢望 。《我是猫》《哥儿》连题目都没有传神译法 , 不学日文也能知道 。这也不是学会普通日文就能领会的 。我只是有一个不好的习惯 。读文学作品若一点没接触过作者所用语言 , 不明语气 , 就觉得不大舒服 。不能读原文也得知道一点原来是什么样子 。读译文会忽而想起原来该是什么样子 。”
1982年 , 年过古稀的金克木正式退休 , 迎来了一种“老来乐”的读书状态:“七十岁开始可以诸事不做而拿退休金 , 不愁没有一碗饭吃 , 自由自在 , 自得其乐 。要看书可以随便乱翻 。金庸、梁羽生、克里斯蒂、松本清张 , 从前哪能拜读?现在可以了 。随看随忘 , 便扔在一边 。无忧无虑 , 无人打扰 , 不必出门而自有天地 。真是无限风光在老年 。”
在郭良鋆的印象里 , 步入老年的金克木对新鲜事物也总是兴趣盎然 。“一次 , 他兴奋地对我谈起用电脑有多方便 , 省得用手写字 。……我说:金先生,你汉语拼音没问题啊?……不想金先生说:你怎么那么傻 , 不要用全拼 , 你用‘标准’ , 只要打起首的辅音 , 就可以了 。……金先生一辈子都聪明好学 , 什么新鲜的 , 一学便会 , 用他的话来说 , 那是因为他年轻时 , 在报馆工作过 , 缺什么行当 , 就要学什么行当 , 而且要及时学会 。”金克木搬去郎润园后 , 郭良鋆去看望时还常见他一个人在家中摆弄围棋棋谱 , “他看电视上的围棋 , 很快就能算出多少子 , 对结局作出判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