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译出了华语世界最好的《源氏物语》 源氏物语世界之最( 二 )


尴尬还来自母亲,每次家长会,在身穿华丽和服的日本妈妈们当中,穿着旗袍、梳着上海中年妇女标准“包包头”的母亲总是显得格格不入,面对同学们的指点和猜测,林文月羞愧又困窘,直想冲出教室门外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会成为大家窃窃私议的中心,母亲再来学校时,她便尽量躲开,避免说话 。虽然母亲长得很美,林文月却没有感到光彩,幼小的心里,她特别害怕别人叫母亲“支那人” 。
除去这少有的不快,小学生活是丰富有趣的 。日本教育重视仪态、礼节、守时等方面的教养,少年读物也按不同年龄和程度设计,还有手工缝纫、针线绣法,这些既是快乐记忆,也是艺术启蒙 。北四川路上的“内山书店”也是消遣的好地方,在那儿,林文月看了不少免费书 。
一次,放学路上淋了一身雨,在书店看书时,脚下积了一滩水,上面又有电风扇吹着,边看书边发抖 。店里的先生怕她着凉生病,把她带到楼上交给一个老太太,老太太帮她烘干衣服,还让她躺在被窝里睡了一觉 。这份温暖一直伴随着林文月,尽管她并不知道“内山书店”是鲁迅先生常去的书店,也不确定那位先生是否就是内山先生 。
多年后,忆起和书本的关系时,她说:“在我幼小好奇的那段日子里,如果那书店里的母子不允许我白看他们的书,甚至把我撵出店外,我可能会对书的兴趣大减,甚至不喜欢书和书店也未可知 。”
人生总有很多机缘,除了家学的熏陶,“内山书店”无疑是她走上读书路的重要基石 。
随着抗战胜利,不识愁滋味的日子戛然而止 。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老师哭,同学哭,以为自己是战败国民的林文月也被悲伤笼罩 。戏剧性的是,没几天,家门口的“太阳旗”换成了“青天白日满地红”,从父母口中知道,“我们是战胜国了!”
陌生的故乡
学校停了,日本同学纷纷遣返,林文月失学了 。父母不许她出门,只好整日蜷在哥哥的书房,偷偷阅读日本朋友留赠给哥哥的书籍,从日文的《岩波文库》袖珍版到《悲惨世界》等名著的日译本,阅读天地已从少年读物拓展至世界名著的丰厚领域 。
租界变得混乱,地痞流氓借机抢劫,日本人走光后,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在上海的台湾人头上,父亲被骂是“汉奸”,是“东洋鬼子的走狗”,楼上房间被贴了封条,一家人委屈地挤在客厅里 。局势混乱,父亲决定举家迁回台湾,仓皇之下,产业都来不及处置 。
台湾光复后,舅舅连震东已先行回台,舅妈带着表弟连战来上海和他们会合,10岁的连战,拿起红萝卜,用毛衣一擦就放进嘴里,在13岁的林文月眼里,他是个“野蛮的小孩”,那是表姐弟的第一次见面 。1946年2月,一家大大小小十几口人登上一条专运火柴的小船,跟满船火柴一起走走停停,前往台湾 。谁也不会想到,若干年后,船上的两个孩子,一个成为研究、著作、翻译的集大成者,一个成为为两岸关系“杀出一条血路”的国民党主席 。
从异乡到故乡,公路上的大王椰取代了北四川路上的法国梧桐,颇有些异域风情 。然而,新奇还未过去,困难就来了 。学校很远,需要长途步行,“路程远,已令我疲倦厌烦,而陌生的环境,语言的隔阂,更使怕羞的我视上学为畏途” 。听不懂老师的国语、同学的台湾话,他们的日语又带着浓浓的台湾腔,也令她似懂非懂 。中国字不认识多少,一度骄傲的写作成为难题,第一次考国文,成绩是30分 。
从云端跌落凡尘,林文月非常沮丧,请求母亲让她休学,在母亲劝慰下才振作起来,努力学习国文 。一年后,参加北二女中新生招考时,因作文写法独特,吸引了监考老师们驻足围观,他们交换意见颔首赞赏 。由日文成功跨越到中文,为日后走上翻译之路埋下了伏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