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为什么剪掉自己的辫子?袁氏身份转型( 四 )


在“臣民”与“国民”的身份选择上,袁世凯格外谨慎 。袁氏不敢轻易放弃“臣民”身份,还由于他对中国国情的判断 。1911年11月23日,袁世凯在接受《泰晤士报》采访人员采访时,言谈之间让《泰晤士报》采访人员觉得:“袁之语气,似深信中国人民有十分之七仍为守旧派,其与改革表同情者不过十分之三 。即使共和成立,将来或再有他项之守旧党起而革命,谋设专制政体,亦未可知 。如此则内乱连绵,或亘十数年不能平定,则中国与各国将同受其困矣 。”正是出于对“守旧党”的恐惧,袁世凯不敢轻易接受“共和”,也不敢表明他的“国民”身份 。然而,南方革命势力力主共和,在南北议和期间逼迫袁世凯表态,更欲让袁世凯迫使清帝退位 。这让袁世凯极感困难,一筹莫展 。
在民初政局中,最能了解袁世凯心思的人,张謇算是一位 。张、袁早年曾有“师生之谊”,张謇深知袁世凯是一个“趋利避害”“见利忘义”之人 。故而,张謇知道袁世凯的清朝“臣民”身份认同是碍于时势所迫,其所真正在意的是“权力” 。张謇在1911年12月下旬致电袁世凯,授以“逼宫妙计”:
谓非宫廷逊位出居,无以一海内之视听而绝旧人之希望 。非有可使宫廷逊位出局之声势,无以为公之助,去公之障 。在鄂及北方军队中,诚鲜通达世界大势之人 。然如段芝泉辈,必皆受公指挥 。设由前敌各军以同意电请清政府云:军人虽无参预政权之列,而事关全国人民之前途,必不可南北相持,自为水火 。拟呈办法,请政府采纳批行,否则军人即不任战斗之事云云 。如是,则宫廷必惊,必界公与庆邸为留守,公即担任保护,遣禁卫军护送出避热河,而大事可定矣 。
这是现今所见辛亥革命期间张謇与袁世凯密商“军人干政”的重要材料,揭示了军权在决定中国国体的性质上最终具有决定性的作用 。尽管有张謇的催促,袁世凯仍不敢轻言共和 。1911年12月26日,袁世凯对驻俄公使陆征祥的来电批示道:“查出使俄国大臣陆征祥等电奏,语意趋重共和 。以出使大员立论亦复如此,臣窃痛之 。拟请留中,毋庸降旨 。”然而,孙中山随后在南京宣誓就任临时大总统,给袁世凯造成新的政治压力 。袁世凯必须在“君主制”与“共和制”之间迅速做出抉择,以改变不利于他的政治形势 。袁开始面临政治身份的抉择 。1912年1月1日,德文报采访人员采访袁世凯时就发现:“袁世凯谈论时,颇有烦懑之态,令人一望而知其操心过度 。”关于袁世凯纠结于臣民与国民的微妙心态,张国淦有一段经典论述:
在袁世凯方面,对于未来的总统本早由唐绍仪与南方代表互有默契,而袁彼时所处地位对清廷及北方尚有种种做作,表示他谋国之忠、用心之苦,以掩饰其逼胁“禅位”之真面目 。不料孙中山已洞烛其隐,完全给宣露出来,叫他不能躲闪,更无从两面玩弄手段,且使知“事已垂成,位无他属”,亦可料其不能就此翻脸 。
袁世凯既想当“忠臣”,又想做总统,孙中山的确是“洞烛其隐” 。1912年1月4日,孙中山致电袁世凯:“君之苦心,自有人谅之 。倘由君之力,不劳战争,达国民之志愿,保民族之调和,清室亦得安乐,一举数善 。推功让能,自是公论 。文承各省推举,誓词具在 。区区此心,天日鉴之 。若以文为有诱致之意,则误会矣 。”从1月2日开始,袁世凯取消唐绍仪的北方议和全权代表资格,并与南方议和全权代表伍廷芳“直接电商”,南北议和从公开谈判进入袁世凯与伍廷芳“直接电商”的秘密谈判阶段 。袁世凯此举的一个主要考虑就是预防消息泄露,因为这一阶段商谈的主要内容就是“清帝去留”问题 。但是,袁世凯与伍廷芳的秘密谈判还是引起了外界的猜疑,各种不利于袁世凯的谣言纷纷出笼 。而泄露内幕的恰恰是南方总代表伍廷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