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信仰:吕用之高骈与广陵妖乱的特殊关联( 二 )


现代心理学将迷信视作“偶然强化”的产物:一个人在做出某种行为后,偶然出现了期待的结果,于是当希望再次获得该结果时,就会下意识地做出同样的事 。在生意场上,祸福盈亏变幻莫测,商人们沉迷于巫祝,无非是相信偶然能化为必然 。毫不奇怪,方术在扬州大行其道,倘若一个人能够证明自己确有“神通”,其报酬必将蔚然可观 。
然而广陵并不缺“神通”,当吕用之走街串巷、与同行激烈竞争时,生计的艰辛使他无暇他顾,也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金主——高骈,已在西南如日中天 。乾符元年,南诏进犯黎州,逼近成都,翌年二月,高骈风尘仆仆地赶往当地“制置蛮事” 。湍急的大渡河见证了一场血战,引颈受戮的成排敌酋似乎证明了胜利毫无瑕疵 。但真相总是比宣传丑陋 。《旧唐书》有云,乾符二年(875)正月、高骈到任前夕,“南蛮骠信(国王)遣使乞盟,许之”,而大渡河之战是在二月,这意味着,是高骈撕毁了前任的和约,尽管这和约有城下之盟的性质 。
另一件事也令众将深感不快 。每当率军出击,统帅无不故弄玄虚地下令列队,然后点燃纸人纸马,手撒小豆,口中振振有词:“蜀兵懦怯,今遣玄女神兵前行 。”这样的行为,结果自然是人心尽失 。
但熟悉高骈的人都知道,修仙炼道早已成为他的精神寄托 。经过三十年的疲于奔命,年轻气盛早已不复存在,而官场的险恶莫测,也让豪情壮志化为城府颇深 。在安南,高骈被监军使李维周构陷,几至罢官,这一教训影响着他,也让他学会了用阴谋对抗阴谋,以手腕反制手腕 。
【致命的信仰:吕用之高骈与广陵妖乱的特殊关联】桀骜不驯的“突将”(突击部队)首先遭到整治 。就在到任后不久,他们被停发俸给 。众人异常愤怒,起事作乱,高骈匿于厕中,后经好生抚慰,兵变者方四下离去 。
“蜀江波影碧悠悠,四望烟花匝郡楼 。不会人家多少锦,春来尽挂树梢头 。”《锦城写望》作于这次惊魂未定之后,看上去,高骈的心态早已释然,但事实证明,在他手中,暴力也可以像文字般被运用得纵横恣肆 。《资治通鉴》写道:“六月辛未,高骈阴籍突将之名,使人夜掩捕之,围其家,挑墙坏户而入,老幼孕病,悉驱去杀之,婴儿或扑于阶,或击于柱,流血成渠,号哭震天,死者数千人 。”
但此时的高骈依旧理智尚存,邛崃关被修复,大渡河重新筑起工事,民夫在戎州和沐源川劳作,据说宏伟的要塞将在这里诞生 。每逢清晨黄昏,节度使外出视察,制定了加固成都城防的计划,在南诏入蜀的每一条要道上,都有枕戈待旦的守卫者……
每个能说话的人,都不忘献上最华丽的赞美:“斯所谓大为之防,俾人有泰山之安矣”,“忽闻进奏,言已毕功,见图写之甚明,举神化而急速” 。高骈的影响是如此深刻,以至于当后人缅怀时,竟将他与风流绝艳的薛涛联系起来——完全无视了薛当年未及总角的事实 。
命运的交汇
边陲的烽烟散去,安宁重现于剑南,但在千里之外,一场风暴正在席卷帝国 。王仙芝起事,黄巢率众响应 。乾符五年(878年)正月,起义军攻入江陵 。浩荡的官军也顺江而下,稍作停顿即直奔浙东而去,有人发现,吕用之穿着蹩脚的官服随仪仗行进 。《广陵妖乱志》的记载是:“渤海(高骈)移镇,用之固请戎服 。遂署右职 。”
就在几年前,左仆射刘邺节制淮左,对巫蛊之术严厉查禁,而吕用之则被迫向京口出奔 。在那里,他不厌其烦地向军人们展示着道法 。就这样,他终于得到赏识 。诡异的匣子由此开启,只是无人预料到将招致怎样的后果,几年后,那位叫俞公楚的推荐者引火烧身:他与吕用之爆发争执,被高骈在盛怒中处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