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绿营兵为何敢武装攻击二品大员曾国藩?

曾国藩不是军人,也从来没有摸过武器 。但是他毕竟从道光二十九年起,兼任过数年的“兵部左侍郎”(约等于今天的国防部副部长),加以他以经世致用为志,对大清国家武装情况有较一般人远为深入而全面的了解 。
他深知,依靠目前这支大清军队,打败太平军是不可能的 。因为晚清国家军队是一支没有灵魂的、没有“天良”、没有精神力量的军队 。曾国藩说过:“国藩历年来痛恨军营习气,武弁自守备以上无不丧尽天良!”
要挽救这个国家,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赤地立新”,自己动手,练出一支崭新的有战斗力的队伍 。所以,在接奉圣旨后的第十天,曾国藩就复奏,要在长沙创建一支新的军队 。
曾国藩练兵,首重给军队注入“良心”和“灵魂” 。他在中国军事史上首先发明了“政治教育” 。创立湘军之后,每逢三日、八日,他要把军队召集到操场上,进行政治动员 。他亲自训话,用“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孔孟之道和“不要钱,不怕死”的岳飞精神激励将士,教育他们忠君爱国,不得扰民 。
这当然是好事 。但问题是曾国藩又一次把手伸向了自己的权力范围之外 。和各地国家军队一样,驻长沙的绿营军,军纪废弛、四处扰民,令全长沙头疼 。曾国藩命令驻省的正规军队每三八两日,与湘军一起“会操” 。曾国藩自己说:“传唤(绿)营兵,一同操演,亦不过会弁委前来听我教语”,开启他们的天良 。他为了唤醒这些兵痞的良心,也确实苦口婆心:“每逢三、八操演集诸勇而教之,反复开说至千百语,但令其无扰百姓 。”“每次与诸弁兵讲说,至一时数刻之久 。虽不敢云说法点顽石之头,亦诚欲以苦口滴杜鹃之血 。”其目的“盖欲感动一二,冀其不扰百姓,以雪兵勇不如贼匪之耻,而稍变武弁漫无纪律之态” 。
这一利国利军之举,却差点让曾国藩送了命 。
大清政治惯例是文官不管军队的日常事务 。即使是巡抚这样的实权大官,也不会具体过问军队的日常操练 。文官们虽然痛恨曾国藩,但也只能形于辞色,性情粗野的军人们却没有这么好脾气,他们立刻付诸行动 。
带头闹事的,是长沙副将清德 。他在太平军进攻湖南时曾临阵脱逃,此时面对曾国藩却很勇敢 。他不仅带头抵制会操,“操演之期,该将从不一至”,而且摇唇鼓舌,四处鼓动各军不要受曾国藩的摆弄 。
行事至刚的曾国藩立刻给皇帝上了个折子,弹劾清德,并猛烈抨击湖南驻军“将士畏葸,疲玩已成痼习,劝之不听,威之不惧,竟无可以激励之术” 。尚方宝剑很快显示了威力 。咸丰皇帝立刻将清德革职拿办 。这是曾国藩出山之后,与湖南官场发生的第一次正式冲突 。
表面上看曾国藩在这次冲突中取得大胜,实际上失败的隐患已根植在这场“大胜”之中 。
晚清官场最重要的潜规则是“官官相护” 。常在河边走,谁能不湿鞋?只有彼此掩盖,才能最大限度保证大家的集体安全 。动辄咬人,足以令人人自危 。湖南官员从此对曾国藩更加恨之入骨 。清德的上司、湖南提督,也就是驻湖南最高军事长官鲍起豹更伺机报复,而机会也很快就来了 。
绿营军看着曾国藩招来的这些湘勇土包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经常借故与湘勇发生械斗 。八月初四,鲍起豹的卫队又寻衅攻打湘勇,双方各有负伤 。
军队没有纪律,何以平贼,何以安民?曾国藩向鲍起豹发去文书,要求他逮捕带头闹事的绿营兵,以杜私斗之风 。
鲍起豹决意要借这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曾国藩 。他故意将几名肇事士兵五花大绑捆起来,大张旗鼓地押送到曾国藩的公馆,同时派人散布曾国藩要严惩这几个绿营兵的消息,鼓动军人闹事 。绿营一传二、二传三,越聚越多,群情激愤,纷纷上街,游行示威,要求曾国藩释放绿营兵 。长沙城中一时大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