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九月》原文与赏析( 三 )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只身打马过草原
在诗人对明明如镜的皓月映照草原和千年岁月的描述中,我们再次被带入到阔大的空间和悠长的时间之中,而阔大空间与悠长时间的写照,再度引发诗人无端的愁绪与感叹,诗人不禁又一次重复地表白了“琴声呜咽,泪水全无”的情感态度 。诗歌的最后一句实属神来之笔,“只身打马过草原”,看似轻轻的一笔带过,却是语重千钧,蕴意丰富,作为草原上的一个匆匆过客,诗人在这里领悟到时空的无垠和人生的渺然,感觉到世间蕴藏的宗教意味的高远和哲理玄思的深邃,面对这一切,他想说什么呢?他又能说什么呢?也许一个存在主义者面对世界的最基本态度就是聆听,因为“本真的言说首先是聆听”⑤,而且“唯有所领会者能聆听”⑥,在聆听和领会之后,诗人才发出了“琴声呜咽泪水全无”的深切喟叹 。
在前述中,我们从存在主义哲学的视角出发,对海子《九月》一诗作了详细的读解 。不过,海子在草原之上寄寓的沉思并非纯然是存在主义的,从他对邈远时间与旷阔空间的无限感慨中,我们似乎读到了陈子昂似的感时伤逝的古典情怀 。当海子“只身打马过草原”,发出“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明月如镜高悬草原映照千年岁月”的歌吟时,我们依稀读到了“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叹惋;而面对“琴声呜咽泪水全无”的诗句,我们又怎能不联想到“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伤感呢?事实上,感时伤逝是中国古代文人骚客的一致之思,从孔夫子的“逝者如斯夫”(《论语·子罕》),到曹子建的“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晞”(《赠白马王彪》),到李太白的“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拟古十二首》之九),再到苏东坡的“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似此区区长鲜欢”(《沁园春》),多少诗人用他们手中的笔撰写出了关于时光易逝、人生短促的感叹 。海子也加入到这个行列之中,只不过他在传统诗思中添设了存在主义的哲学意味,他又在存在主义哲学思想中掺杂了中国传统的诗思,他的诗歌体现出存在主义与传统诗思的融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