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现代新儒学?现代新儒学的意义是什么( 三 )


在我看来,海外发展的新儒家因为地域和问题视野的关系,导致他们对儒家的价值的肯定度越发地弱化 。为什么这么说呢?徐复观、唐君毅、牟宗三、张君劢四人坚持认为中国文化的本位性,到了杜维明和刘述先,他们热心讨论的议题就转换为多元现代性和文明对话 。他们分别参与了多次世界宗教对话,虽然他们内心并不真正将儒家看成是一种“宗教”,而认为儒家只是有“宗教性” 。刘述先先生有一段话来描述他们与唐、牟、徐的差别,大意是说他们这些在美国大学教书的那些人不具有像牟宗三、唐君毅等身上的担负,即那种文化的担当 。其实,这是一个很可以琢磨的说法,如果一个儒者没有文化的担当,那么他与其他的研究者的区别在哪里?如果他的论述有过多的价值倾向,似乎又与大学体制不符合 。这其实是现代存在于大学里的儒学研究所必然要面对的问题 。在我看来,正是因为卸下了“负担”,使得新儒家的问题关切越来越“稀薄化”,这样的学者是否可以被冠之以“新儒家”是可以讨论的 。
不过,最近我对现代新儒学的开端有一个新的思考,就是确定将康有为作为现代儒学的开端 。从康有为奠基于今文学的传统对儒家的传统加以赓续和转化的努力、康有为对于民族国家建构的种种构想,以及他将孔教作为在民族国家建构过程中价值认同基础的实践来看,康有为奠基了后来儒家发展的一些基本议题 。由此而言,康有为足以构成现代儒学的发展的新的起点 。之所以确定这样的一个起点,既是对于排斥意识形态叙事的干扰之后对历史事实的追认,还可以看作是一种基于对儒家未来发展的期许而做出的反思性创构 。对于儒学发展的内部机理而言,对于现代儒学起点的厘定,是恢复儒学的整体性格局,对新文化运动之后的新儒家发展侧重于心性道德层面而相对忽视立基于经典和传统政制传统的继承的一种纠偏 。

最后我用一点时间来介绍一下大陆新儒学 。大陆儒学研究取得很多成就,然后这里谈的大陆新儒学是指现在兴起的越来越蓬勃的思想运动,这个思想运动具有很强的实践性 。我在一篇文章中,把北京大学儒行社和他们的相关活动都看成是大陆新儒学兴起的其中一种形态 。但这是一个实践层面的觉醒,它在全中国方兴未艾,层出不穷 。作为一名儒学研究者,我也经常被邀请去参加各种儒学活动 。我今年上半年两次被邀请去曲阜参加乡村儒学的活动 。中国社会科学院的赵法生教授带领几个学者在孔老夫子的故乡进行乡村民众的儒家教育 。他们找到了几个村子做实验,他们介绍的经典,首先也是《弟子规》 。一开始让村长去组织,村里面也只剩下老太太、妇女、儿童,最初连女人们都不愿意来,大家就只好鼓励动员,给来的人发发肥皂和毛巾 。结果去的听众还问,下次你们发什么呢?通过发了几次肥皂和毛巾之后,结果发现听众对教授们讲的道理是非常在意的 。《弟子规》里面大部分内容是关于孝顺的,比如说怎么孝顺公公婆婆,效果很好,得到了当地政府的支持 。不能小看这些日常的行为,这些行为是儒家在民间社会得以焕发生命力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
当然,作为一种思想和社会相结合的思潮,大陆的儒学发展呈现出于港台新儒学不太相同的面相 。特别是对于政治议题和社会秩序的关注方面,大陆儒学逐渐开展出一系列独特的问题域,比如如何理解儒家的价值、如何确立儒生的角色和定位、如何看待儒学与其他思潮之间的关系 。其他还有比如公民宗教、天下制度,这些问题也有很多的争论 。我今天的讲座只是提供一个线索,让大家去关注这些争论,只有真正地关注这些思潮,我们才能真正参与到这个国家文化重建和文化复兴的活动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