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卿与王羲之的书法一样出色有什么异同?( 三 )


(五)笔墨感与存在感
书卷之作大都适合于近距离的观赏,故对每一笔触的成败、微妙的变化和彼此间的对应关系等,均要达到无懈可击的程度 。最终在气韵上,又要尽可能地表现出淡雅闲适的风姿,故在笔墨感的表现上即极其严格又细腻微妙,这方面羲之堪称第一人 。但是,羲之独高远淡雅的笔墨感的追求,是建立在自然与空灵的审美基础上的,如清水芙蓉,没有任何雕琢的痕迹 。并随着时间和心情的不同,在笔墨上所散发出来的韵姿,亦各有所异 。这既是老庄哲学在笔墨中完美的体现;又是其人格化的显现 。颜真卿的书法源于铭石之书,加上儒家的务实与性格的刚正,故每写一笔,都体现出一种实实在在的存在感,所谓充实之为美 。凌空而下,直落直起,充满了自信与肯定 。每个字仿佛是一个充实的实体——一个向外膨胀的具有体积感的实体,很适合于放大或远距离观赏,即便是行书,往往也具有这样的特点,如《裴将军诗》 。这对此后写巨幅大字有很深刻的影响 。
(六)行书中姿态感与流动感
对笔墨感的追求,使笔会对姿态感的强调 。但羲之笔墨中所表现出来的姿态感,不仅仅是某一字或某些字,而是放到整幅字的背景中予以艺术的判断与表现 。因为,任何一个字一旦进入作品,就会同邻近的字一直全篇发生种种有意味的关系,从而构成真正的艺术美 。某个字,孤立地肯可能是很美的,但放到整体中,可能未必是合适的 。也就是说,变化与合适以及自始而终的节奏的自然变化与流程,是羲之姿态感中最为深刻的内涵 。也正是这一点,后人在临摹他的《兰亭序》时,从不敢易一个字,甚至将错就错,以不损害这篇巨作的整体之美 。不仅如此,即便是张便笺,每个字都在变化与合适中合为一体,构成种种有意味的形式 。所谓因势生势,因势立形,形与意合,意随韵生,表现出羲之所特有的空灵感,这也是至今无人能超越的地方 。
颜真卿同样也讲究姿态感,但他那种姿态感,被一种强烈的流动感所掩盖 。这种流动感源于他对草书和篆籀的熟练把握 。直落直起与运笔的圆转盘纾,似有一股浩然之气助于笔端,从而使他的行草表现出最为强烈的时间感的暗示性 。就像一条激湍清溪,在不同段的流动中,时时表现出起伏波动、冲击回荡的节奏感,尤其是他的《祭侄稿》、《争坐位》、《草篆帖》 。陈深跋:“《祭侄季明文稿》纵笔豪放,一泻千里,时出遒劲,杂以流丽,或若篆籀,或若镌刻,其妙解殆出造,岂非当公邪!”加上其求深厚的笔触,使其行草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时间性意象和浓厚的金石气意蕴,与羲之遂成双绝 。
(七)空灵与浑朴
魏晋时期,人们第一次用纯粹审美的目光去欣赏自然、人与人的行为方式,其态度优势如此地真诚、强烈、风神洒脱、任情恣性,不再作旁观者,而是积极进入备件上的对象 。以虚灵的心胸,玄学的体悟,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完全是一种由“澄怀观象”到“物我双忘”的过程,最后达到晶莹透彻、悠然自适的境界 。这一切可以看成是一种由自爱的精神,自然地推己及物的审美情趣之表现 。任何一种表现,都应该像自然那样,使坦然的、不加雕琢的,并包含着互相生发、互相因果的对应关系 。故在羲之的书法中,即便是寥寥数行,莫不表现出悟性独到的灵性,和那种悠然自适的空灵感 。这是东晋书法最典型的特征,所谓“书是自定时代” 。颜真卿则不同,他主要生活在豪华落尽的中唐,加上他刚正忠烈、儒家的实事求是的作风,和对铭石之书的独特理解,一反东晋以来参禅式的自然与空灵,以拙为美,这似乎恰好同老子的“大巧若拙”、“见素抱朴”相吻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