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也尊敬中国人?不过只尊重宋朝以前的...( 二 )


春秋时代的侠客,最大的特点是极端重视人格的独立与平等 。豫让刺杀赵襄子的故事就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 。豫让为了给智伯报仇去刺杀赵襄子,设法混进赵府,他用自残的方式,吞炭漆身,化装易形,吃尽了苦头 。
在被抓住之后,审讯者对豫让说,你当年也曾为范家、中行家效力,这两家都被智伯灭了,你不为他们报仇反倒为智伯卖命,为什么今天智伯被人灭了你就这样死心塌地为他报仇?豫让回答说,当年范家、中行家随随便便看待我,我也这样对待他们;智伯待我像对待国士,我自然要用国士的行事方式来报答他 。
豫让的这句回答,开了两千年来“士为知己者死”的滥觞:我豫让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的附属品,我就是我自己,我没有给你们报仇的义务,给不给你们报仇全在乎我自己 。
豫让追求的是等级社会里平民的个人尊严和社会、他人对自我价值的承认,尤其是在向来瞧不起平民的贵族阶层面前 。既然我不是你们的附属品,那么我们之间的交往就应该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如果你不肯和我平等相交,我们之间就只有利益关系,人走茶凉 。
这种“自由之思想,独立之人格”,是战国时代侠文化中最可贵的部分 。他们行侠仗义,不是为利,甚至不是为名,而是为了心中的一股豪气 。他们如同珍视眼珠一样珍视自己的个人尊严,对“平等”二字甚至达到了敏感的程度 。“孟尝君曾待客夜食,有一人蔽火光 。客怒,以饭不等,辍食辞去” 。即使在座位安排这样的小事上,他们也不能容忍任何的不平等 。
及至明清,“侠客”们却自愿攀附权力,沦为权力的附庸 。
看《三侠五义》中的侠客,在官人面前个个自称“罪民”,以向权力规则屈服为荣 。第45回钻天鼠卢方初见包拯,对身边的展昭说道:“卢方乃人命要犯,如何这样见得相爷?卢方岂是不知规矩的么?”于是自上刑具,而“众人无不点头称羡” 。
第48回写五鼠面见宋仁宗,这些英雄好汉见到皇帝,都“心中乱跳”、“匍匐在地”、“觳觫战栗”,所谓的“江湖自由身”与权力一遭遇,立刻显出十足的奴性 。“钻天鼠”、“翻江鼠”被皇帝改成“盘桅鼠”、“混江鼠”这样驯化式的名字,他们也都欣然接受 。
如鲁迅所说,春秋时的侠客,是以“死”为终极目的,他们的结局也确实是慷慨赴死而去 。清代小说中的侠客,却个个成了地主官僚,黑白两道通吃 。如《三侠五义》所写,双侠丁兆兰、丁兆蕙家里广有田产,实乃地产豪绅,五鼠则是陷空岛渔霸 。
鲁迅说,《三侠五义》中的英雄,表面上是侠客,实质上却是奴才,“满洲入关,中国渐被压服了,连有‘侠气’的人,也不敢再起盗心,不敢指斥奸臣,不能直接为天子效力,于是跟一个好官员或钦差大臣,给他保镖,替他捕盗” 。他们“虽在钦差之下,究居平民之上,对一方面固然必须听命,对别方面还是大可逞雄,安全之度增多了,奴性也跟着加足” 。
清代儒臣的动物式生存方式
说过了侠,再来看看上古的儒和后世的儒有什么不同 。
后来被统治阶级作为统治工具的“孔孟之道”,诞生之初其实并不像后来那样充满奴性,而是相当刚健清新 。春秋士人每以君王的师友自居,将自己所学之“道”凌驾于权势之上,合则留,不合则去 。这一点,以儒家最为突出 。孔子周游列国,不留恋高官厚禄,不屈服于任何政治权威,只为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 。他说:“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
孟子相较孔子,更锋芒毕露 。孟子性格外向,感情丰富,行事张扬 。他自负到公然宣称:“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他特别强调精神的自由和人格的独立,与国君交谈之际,毫无奴颜媚态:“说大人,则藐之,勿视之巍巍然 。”胸有浩然之气的他,居然敢说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离娄下》)、“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样的话,在后世看来几乎有点大逆不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