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 , 清泉从娘肚子里刚一钻出来 , 他娘就“走那了” 。他饿得哇哇哭,他爹情急之下便将他抱到大母羊肚皮底下 , 他咕哪咕嘟喝下一肚子羊奶 , 就不哭了 。稍大点 , 他爹在大青羊背上绑了一个大驮篮 , 把他放在里面 , 羊一走驮篮就晃呀晃 , 他就咯咯地笑 。
饿了 , 爹就把他放下喝羊奶 。再大点 , 他扶着羊背学会了走路 。到了五、六岁 , 他已是放羊的好手 , 饲喂山羊、防治疾病的技术在全村都是一流的 。上小学后 , 虽然想念家中的那群羊常常旷课迟到,但他十分聪慧,学习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 。到四年级时 , 他爹和一个寡妇出走了 。从那时,他辍学回家放羊,自己养活自己 。清泉从小伴羊长大,娘死爹走使他对人冷漠 , 孤儿一个,村里的人都让着他 , 他就养成了一个口无遮盖、爱讥笑人、好恶作剧的“羊性“ 。等长大了,本族中的几个膘悍哥哥想管管他,无奈他动如脱兔、灵如猿猴,很难被抓住 。再加上他练就一手打弹弓的绝技:一个“丫”形檀木弹弓 , 拴两条弹性十足的橡皮筋 , 两条皮筋的另一头系一块软硬、大小适中的熟羊皮;弹丸是用紫泥精心团制的,有鸽子蛋大小 , 经晾干后使用;在50米之内,他可以指哪打哪 。这样,村里人让他憷他,他那口无遮盖、爱讥笑人、好恶作剧的“羊性"愈发厉害了 。
在大青山村 , 按鲁东南农村的习惯,孩子给自己的母亲一律喊“娘” 。当他的邻居、在城里打工的荷花回来后 , 就给母亲喊“妈” ,尾音还颤悠悠的 , 这在清泉听来分外地刺耳 。早晨,他赶着羊群走过荷花家门口时,正遇到荷花挎个篮子出门,便对荷花说:“我说个谜语你猜:年纪不算大,长脸尖下巴 , 见了大小人 , 总是喊妈妈 。”
荷花便骂:“你坏! " 清泉哈哈大笑,说:“你真是山羊的肚子草包 一个 , 俺的谜底是:山羊,谁说你了?真是山羊向黑狗求爱自作多情 。" 荷花气得泪水盈眶 。
清泉感到更为刺眼的是:荷花把原本乌黑湿润的头发 , 染成千涩金黄的颜色 。黄昏放羊回家 , 正遇到荷花拿着针线活往家走 , 他又叫住荷花:“荷花,我再说个谜 。
你来猜:长着金黄毛,脚穿丫巴鞋,走路嘴咕哪,屁股屙素珠 。
荷花又骂:“你是个大坏蛋!”清泉又一脸坏笑:“对于谜语,你真是山羊上树不会那一套 。俺又没说你 , 这个谜底是:金毛山羊 。金毛山羊是希腊神话中看管宝石的神羊 。你和金毛山羊相比,是山羊和马作亲一攀不上 。”荷花又气得泪水盈眶 。
从此后,荷花一见清泉就转身跑,让清泉过不上嘴瘾 。过不上嘴瘾就想办法另寻开心,清泉半夜时分出来尿尿 , 听到院子一角有嗖嗖的声音 , 便回身摘下挂在檐墙下的弹弓,照着声音处打了一弹弓 。走过去 , 提溜出一条一米多长的花斑蛇死尸,隔墙扔到荷花闺房门口 。次日清晨 , 清泉听到隔壁传来荷花那惊恐万分的尖叫 , 便心花怒放地撵羊上山了 。
一连几日,清泉见不到荷花 , 原来荷花又到城里打工去了 。清泉一时失去开心取乐的对象,倍感无聊 , 就恢复了他的常规工作:驯羊 。
他的驯羊办法是:让羊群吃个半饱,"草是羊的命’ , 不吃草羊就不听指挥 , 但也不能吃饱,吃饱了,羊就不愿意动 。清泉一声尖啸,羊群便集中在山谷中一个稍微平整的山坡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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