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见了都怕的晋朝大帅哥谢鲲,是如何演绎一出恶霸从良记的

在六朝博物馆看见了谢鲲的墓志 。大意是说,谢鲲是某地人,妻子是某地人,他曾经做过豫章内史,原先葬在荧阳,后来迁葬南京 。
然而谢鲲老师的人生可比这短短几十个字精彩得多 。刚巧之前写过谢鲲老师的故事,于是来一发 。毕竟,故乡遇故知(个屁),值得纪念 。
———
魏晋时候对胆大的审美相当另类,不是传统的“千军万马中取主帅首级的万夫不当之勇”,也不是孔老夫子说的“临事谨慎,好谋而成”的人 。要比胆大,就来见鬼 。
有名的有嵇康先生荒郊野外半夜三更弹琴招来一只风雅鬼,嵇康先生却浑不在乎地与伊探讨了半天琴艺,还学了一支曲子;乐广先生在河南尹任上的时候住过一栋闹鬼的屋子,半夜三更大门会自己打开再自己阖上,却没有一个人影 。这栋凶宅别人都不敢住,只有乐广先生住在里面,结果某个闹鬼的半夜抓住了一只玩大门玩得开心的狸猫;阮瞻先生与“人”辩论,口若悬河,逼着这只不服气的鬼当场现了原型……
谢鲲先生的见鬼经历更加彪悍,他不是不怕鬼,而是鬼见愁 。
那已经是谢鲲先生的中年时候,他南渡投靠了王敦,住在豫章 。某一天出行路过一个荒郊野外的驿站,四壁破败,布满蜘蛛网 。已经是半夜三更,走累了的谢鲲先生决定就地露宿 。就像三碗不过岗的武松一样,谢鲲先生投宿前也收到了严肃的警告:这个驿站以前经常发生血案——此处有鬼,请勿停留 。但是谢鲲先生肯定是不理的,于是半夜三更朦胧间听见有人喊他名字,让他开窗户 。这声音细细弱弱,像是孩子又像是女人 。谢鲲透过破窗户看过去,外面隐隐约约一团黄色,大概是个穿黄衣服的鬼 。谢鲲先生想也不想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右手疾出,咔的一声居然折断了鬼的肩胛骨(鬼也有骨头吗?),仔细一看,是一头鹿 。谢先生有点遗憾:碰上一只冒牌鬼 。不过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谢先生一路追出去,居然猎获了这只鹿 。从此这个驿站再也不闹鬼了 。
仔细想起来,好像魏晋时候的鬼资源特别丰富,特别是名人们动不动就碰鬼 。对于正统的“敬鬼神而远之”的教导,魏晋人都不怎么买账 。有意无意的碰鬼就像是一场为了证明勇气和淡定的真人秀,在面对不可知甚至恐怖的时候给庄子式的人格定力打分 。于是稍微晚一点的干宝就借着这个潮流写了本叫《搜神记》的畅销书 。
谢鲲先生鬼见愁的勇气来源于年轻时候的优越感 。他出生在一个最好的时代,父亲是国立皇家经学院的校长 。他出生在晋武帝太康元年,这一年中国统一 。虽然谢爸爸没给儿子起个“谢国庆”之类的应景的名字,但是成长在贵族家庭里的谢鲲先生确实享受到了繁荣的成果:谢鲲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很小年纪就通《老子》《庄子》 。并且凭借着出色的外形,辩论水准和音乐修为被如嵇绍、王衍之类的名人夸赞,迅速的进入了文化界最顶尖的沙龙 。但是这些优越感的结果却是:喝酒吃肉玩女人 。
优越又聪敏的谢鲲走上了纨绔子弟的路子 。依照孟子先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说法,谢鲲先生就是被天的大任抛弃的那类人 。然而孟子先生也说,“食色性也”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没有人会放着好日子不过而去过苦日子 。这造就了谢鲲和他的朋友们伊壁鸠鲁式的思维习惯:追求快乐,既然喝酒吃肉玩女人给他们带来快乐,何乐而不为?关于国家和社会的宏大叙事,让它去吧,毕竟这不是三国时代,战争的忧虑再也不像乌云一样笼罩在个人生活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