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载英国公李绩每次打了胜仗后,都会把军功归于手下,为兵将们请功封赏,而自己从不矜功请赏,还常常把皇帝的赏赐大部分赐与手下将士,因此很得士兵爱戴,对士兵够意思,对自己的亲属也不赖 。《隋唐佳话》记述,李绩当上了宰相后贵不可言,可是他的姐姐每次得病后,他都要亲自下厨熬粥给姐姐喝,有一次不小心,添柴烧火时把自己的胡须都烧着了,他的姐姐很是过意不去,就责怪他,家里有那么多仆人和婢妾,你又何苦要自己动手呢?李绩说不是有人还是无人这么个简单的道理,而是我看姐姐你已经年迈了,我也老了,我就是想给姐姐你煮一辈子粥,又能有多少次呢?无情未必真豪杰,象李绩这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能把亲情看得如此重要实在难得,更难得的是在浩如烟海的史籍中读到这样的故事,于冰冷泛黄的书页中也有一丝暖意 。
李绩曾经对自己的一生做过如下评论,我十二三岁时为无赖贼,逢人就杀;十四五岁为难当贼,有所不快者,无不杀之;十七八岁时为好贼,上阵杀人;二十岁时为天下大将,用兵而救人生死 。这是一个人从年青时的冲动杀人,到身不由己杀人,最后动刀兵而救天下人的名将质的蜕变,也是一个勇于担纲责任的男子汉大丈夫成熟的表现,正是因为李绩如此知恩图报和至纯至信,所以太宗李世民非常信赖和看重他 。有一次李绩外出征讨匈奴薜延陀部,大捷归来后,忽遇暴病,药方上讲道治此病胡须灰可做药引,唐太宗听说后,自剪胡须,为李勣和药,九五之尊亲剪龙须,这可是至高无上的隆遇,古今罕有 。
李绩不仅仁义至信,知恩图报,而且老成持重,政治上始终保持着清醒头脑,譬如他在李世民“玄武门政变”中,就一直保持中立,不让自己卷入皇室的是非漩涡之中,与一帮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将有着本质区别 。史载太宗将诛萧墙之恶,以匡社稷,问计于卫公李靖,李靖装聋卖哑,谋于英公李绩,李绩也再三推辞不置可否,两位雄才大略的军事将领可谓英雄所见略同,也许这是李绩在凌烟阁排名靠后的重要原因,不过依李绩与世无争的个性,未必不象开国元勋粟裕那样高风亮节,将分果果排坐坐的游戏看得很轻,这是一种难得的境界,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 。后来高宗李治想立嫔妃武则天为皇后,问计于李绩,李绩深知这种事弄不好就会带来杀身之祸,因此对高宗说,此乃帝王家事,何必问于外人?可谓老谋深算,因此李绩一生礼遇隆厚,而没有受到任何挫折,既太宗之后,也深得高宗和武后赏识、信赖 。
正是因为李绩难得而独到的个人品质和卓越的才干,所以唐太宗李世民才会把后事托付于他,《旧唐书》载,有一次君臣宴饮,李世民微醉之际,拉着李绩的手说出了掏心窝子的话,朕将以太子托付于你,你以前不负旧主李密,今日也不会有负于朕 。李绩再三叩首,流泪效忠,李绩醉酒后,李世民亲自脱下身上衣服给李绩盖上 。如此君臣际遇,世之少见 。李世民死后,果真把江山社稷托付给这位股肱之臣,不过老李还是玩了个手腕,先是把李绩贬官调出京城,然后让帝国接班人李治将其调入身边,赐以恩遇,令其知恩图报,李绩也不负重托,73岁仍挂帅北伐,灭了天高皇帝远不服中原管教的“钉子户”高句丽,这是隋炀帝和唐太宗在世时都想做而无法做到的事 。
李绩治家严谨,教育子弟严格而苛刻,他曾在弥留之际,把自己的弟弟李弼召来,然后让自己的子孙悉数环绕病床前,临终告诫,我自感将不久人世,你们不要为我悲泣,且听我约束,我见房玄龄和杜如晦两位名相平生简朴勤俭,也仅能自立门户,可是他们死后,却有不肖子孙将他们的基业和英名败坏殆尽,我死后,弟弟你可入主我家,抚养孤幼,子孙中如有不成器,或者结交歹人者,尽可替我清理门户 。这位一生极富人情味,知恩图报,忠义两全,品洁高尚的唐朝名将道完临终遗言后,驾鹤离去 。可惜李绩虽然算无遗策,还是没有算到他的孙子徐敬业后来会起兵造反,将他的临终嘱咐抛之脑后,也使他的徐姓子弟多被屠戮,而剩下的少数活下来的后代,也只能仓促逃到曾被他打败的匈奴别姓种族中耐以栖生,历史有时就是这样充满了黑色幽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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