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勇|一对夫妇的十次重生( 三 )
手术很成功,康复后的孙思城有时会想,给自己捐献眼角膜的人是谁,是男是女,多大年纪。一天,他看到一对去世夫妇捐献器官的新闻,那个时间和自己的手术时间差不多,他猜想,自己的“恩人”或许就是他们。
根据器官捐献的“双盲原则”,捐献者和接受者不能知晓对方信息。但孙思城的父亲还是想跟医生打听一下,得知刘志强年纪与自己相仿,还有三个女儿。他担心孩子们会吃苦,“如果他们家有困难,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们可以捐些钱。”
医生摇了摇头。父子俩又补了一句:“那祝她们健康,平安。”
梁嘉欣摘下纱布后,眼睛里的雾气散去。儿子好奇地盯着她的左眼,想看看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妈妈,人家为什么要把眼睛给你啊?”
该怎么向一个6岁的孩子解释捐献的含义呢?“他们去世了,但想帮助更多的人。”儿子又问:“那就是死了吗?”“对,他们的眼睛在妈妈身上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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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志强夫妇的器官被送到安医大一附院后,医生为患者做移植手术。 来源: 医院官网
“万分之一”
肾脏移植的过程远比眼角膜要艰难。
刘大勇和他的肾脏已经艰难支撑了两年时间。刘志强夫妻捐献的肾脏送到了安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简称“安医大一附院”),在此就医的刘大勇成为被选中的4名受捐者之一。
他开了十几年货车,跑遍全国各地,一天24小时基本都在车上,饿了就去服务区吃泡面。他说新疆和东北的风景很美,但开车太累。
两年前,刘大勇被诊断为尿毒症晚期。起初的几次头痛,他以为是累了,没在意。一个月后,他突然发现眼睛充血,看东西有点模糊。刘大勇吓蒙了,眼睛可是司机的命,他担心工作不保,丢掉养活一家老小的手艺。
确诊后,刘大勇常常感到呼吸困难,晚上睡觉起码要垫两个枕头。食欲很差,身高一米七的他从138斤瘦到104斤,脸色蜡黄,黑斑爬满身体。
喝水也成了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儿。多喝几口就会感到心衰,无力。
插管透析是家常便饭。从大腿上插一根管子,体内的血液被引到机器上,过滤排毒后,再送回体内。随着病情加重,透析从每周一次,变成每周两次、三次。这是常人难以承受的,每次透析完,刘大勇动也不想动,“整个人特别软。”
车是彻底开不了了。刘大勇托人卖了那辆货车,家里女儿在上大学,儿子正读高中,吃穿用度都要花钱。妻子在老家寿县开了一个宵夜摊,卖当地有名的淮南牛肉汤。夫妻俩常常从傍晚忙到凌晨。刘大勇帮着洗碗、端盘子,状态好的时候,他还能帮忙炒饭、炒粉,“大家都说我的炒粉好吃。”
等待是漫长的。肾脏和肝脏的移植过程复杂,器官资源极度稀缺。据中国器官移植发展报告,截至2019年年底,全国仍有47382人在等待肾脏移植。捐献的器官需要通过中国人体器官分配与共享计算机系统进行分配,被选中的患者还需要配型成功。
2015年1月1日起,中国全面停止使用死刑罪犯器官作为供体来源。至此,公民去世后自愿器官捐献将成为器官移植使用的唯一渠道。据中国人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公布的数据显示,中国每年约有30万患者急需器官移植,但2015年器官移植手术仅为1万余例,捐献器官数量与需要器官移植的患者数量间存在巨大差距。
截至2021年8月27日,我国实现捐献35661例,捐献器官106054个。每百万人口器官捐献率从2015年的2.01上升至2019年的4.16,但仍处于较低水平。
好消息在不经意间降临。6月15日晚,宵夜摊刚开市不久。锅铲翻飞间,电话铃声响起,一看是医生打来的电话,刘大勇妻子“高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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