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津门官场地震:主和派大臣被大范围贬斥( 三 )


对奕譞的这份奏折,清廷以内阁复议的形式做出回应后便再无反响 。然其象征意义在于,这是醇郡王保守立场的首次公开“亮剑”,且收到不少重臣之抱团附和,故朝中的保守势力终于从皇室中寻觅到领袖人物 。因之,立场保守且态度强硬的鹰派已渐趋成型 。一旦中西事务上出现大的变故,鹰鸷即展翅出击 。
天津教案爆发后不久,时任江苏巡抚的丁日昌曾数度密函恭王,表达对津案看法 。丁氏赞同曾国藩“中国现在力量不及,只有曲意求和之一法”的观点,称此“真深识远虑之谈” 。应当说,这符合恭王处理津门事件的思路 。
于此之外,丁日昌还预见到围绕此案,朝堂之上必定出现反对声音,故丁力劝恭王为首的决策层“现在事机紧急,守备则万不可缺,至于或战或和,应由宸衷独断,不可为众论所动摇” 。此言堪称发自肺腑 。不出其料,主张对外强硬的议论很快甚嚣尘上,盈满枢廷 。
政见不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背后裹挟着由宿怨和利益浇筑而成的冰冷私见 。恰如开篇所叙,此际朝廷中已呈两股力量对峙之态 。不过打响这场庙堂之争头炮的阵前先锋,却是两名汉人军机:李鸿藻与沈桂芬 。李氏本与倭仁、徐桐等人走得甚近,又因之前同文馆风波、丁忧夺情事件,与恭王集团结下旧怨,故其出马反驳情理之中,不必赘言 。此处尚需费些笔墨交代一下沈桂芬 。沈氏字经笙,载籍顺天宛平,实为江苏吴江人 。他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中进士,由翰林升至日讲起居注官,后外放陕甘学政,经数年磨练,在咸丰七年(1857年)即兼任礼部侍郎衔,进入“部长俱乐部” 。若非此后于咸丰八年(1858年)、同治四年(1865年)两度丁忧返乡,其理应先于李鸿藻进入军机 。较之书生本色的李氏,沈曾于同治三年出任山西巡抚,经此历练,其门面气局为之大开,“治事精敏,在上前敢言能辨,同官咸服其才” 。同治六年,沈氏起复便径直入值军机,兼任兵部尚书协办大学士诸要职,后因其处理洋务之才识深受恭王青睐,被召入总理衙门委以当家大臣重任 。寥寥数年,沈占据军机、衙门两大要津,俨然成为南派京官之魁首 。
李、沈朝堂交锋,源于御史贾瑚所呈质疑总理衙门偏袒洋人策略的折子 。7月17日,李鸿藻与沈桂芬、宝鋆围绕此折,展开激烈辩论 。李“谓贾瑚言是,宜有明诏督责;宝、沈皆不以为然” 。两宫认同李之观点,故颁旨明发 。沈、宝岂能善罢甘休,又坚称“津民无端杀法国人,直是借端抢掠” 。李又与之力争 。既然枢桓之内,宝鋆与沈桂芬乃同一战壕盟友,且背后大树为恭王,故李孤身一人冲锋搏杀,让人看来可谓不智,只会令其形势愈发孤立 。然愈是孤立,愈对李氏有利,因一来如此貌似不惜代价的拼争,可积累自己于清流之中的名声与资本,二来唯有如此才能激起醇郡王等鹰派人物的支援 。
果如李氏所料,次日奕譞便上折议论津门一案 。据翁同龢判断,“醇邸封事,今日特谕恭邸入内看折,恐彼此尚有执持也 。”可见双方政见迥异,必在庙堂有一番恶战 。7月23日,翁氏看到“醇邸两次折底,极畅达” 。午初二刻,诸王、军机大臣、御前大臣、总理衙门诸臣一同召见于乾清宫西暖阁 。“两宫及上南向坐,未垂帘,垂询良久 。惇、醇两邸持论侃侃然,恭邸持之坚,卒如曾国藩所请 。五刻多始退,汗出沾衣,有跪不能起者 。”这番辩论耗时不可谓不久 。翁同龢当时在场,他记到:两宫太后先咨询诸人“此事如何措置,我等不得主意” 。惇亲王首奏曰:“曾某亦不得已,惟民为邦本,民心失则天下解体 。”醇郡王趁势再添一把旺火,“极言民心宜顺,并天津府县无罪,陈国瑞忠勇可用,并诋及总理衙门照会内有‘天津举事者及大清仇人’之语,斥为失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