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李鸿章侄子头的官员:清末湘军猛将彭玉麟( 二 )


市长县长,其时职务在彭玉麟之下,自然按官场潜规则言,官员说话分量是跟官员官位成比例的,府县官门一个个来吹说情风,分量不够,“公不之许”,彭玉麟不因说情而枉了世道正义,屁股照打,牢房照关 。看到彭玉麟吃了铁砣铁了心,那些官员继续走潜规则与暗权力程序:请来更大的官员来,一级压服一级,平级说服平级,“俄,巡抚以刺请见 。”
官官相护,其保护力度要多大有多大,安徽最高行政长官都来说情了,轿车风驰电掣,已经开到门口了 。省长当面来跟彭玉麟交涉,彭玉麟能顶得住?省长之上,更有相国,相国要亲自发电报打电话来,彭玉麟顶得住?也许凭一腔在胸正气,凭一股奋发忠勇,能够抗住,但同一战壕里的战友来了,一点面子都不给,那彭玉麟打违法者屁股,则会被他们换算为打领导人脸蛋,彭玉麟在政界里的立身环境就岌岌乎殆哉了 。
彭玉麟勇气之外,正气之外,从政谋政是很老气的,很干练也很老练,“公命延接”,省长递名片来,不能不接,但若接了,法律就没了,正气就废了;接必须接,但可以缓一下接 。他一边对报信者说:你步子慢一点,去迎省长进来;一边对审案人说:你刀子快一点,去把这家伙头砍下来,“阴嘱吏曰:‘趣斫之’ 。”
省长进屋说情来了,李鸿章侄子脑壳砍下来了 。就在这么一个空当里,彭玉麟将社会正气与官场习气两相结合,完美完成,实现双赢,“巡抚足甫登舟,而吏持头复命 。”
在这一官司里,一边是社会正气,一边是官场习气,彭玉麟夹在其中,那情形也是走钢丝 。钢丝能不能走?人类社会发展至今,据说经历了几个阶段,原始社会是好社会且存疑,而最恶的社会是奴隶社会,次之是封建社会 。体制有多恶,能恶过家天下?官场有多黑,能黑过封建社会?但在这样的体制之下,官场之中,彭玉麟居然也可以让人类正义比较稳当地走过钢丝线 。而提供给彭玉麟的空间其实比较窄,就是延迟三五分钟,拖延放进领导来说情 。我想,若是换一个朝代,也许空间更大,比如把案子通报给新闻媒体,请人先将案情投放到互联网去,估计不但府县官不敢来,省长更不敢来了吧 。这是说,不要啥都怪社会,只要心中真有正气,社会伦理,人间正义,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有一些空间可以伸张的 。
彭玉麟处理善后,也是很可道的 。他办完案子,马上写了一封信给李鸿章,“公乃移书合肥相国”,把很多高帽子给李鸿章戴,夸李鸿章是帝国顶梁柱,是大义灭亲的帝国好官,“令侄败公家声,想亦公所憾也,吾以为公处置讫矣 。”李鸿章嘴巴张得老大,可是他有甚话说?只能是连声道谢,谢彭玉麟为国为民除害,“合肥复书谢之 。”
李鸿章会真心谢谢彭玉麟砍了其侄子之头?但只要还想在官场里混,李鸿章就不能不取此姿态 。再怎么混账的政体形态,再怎么水深的潜规则,其公布于墙上、报上的立政思想,都是会高唱公平正义比太阳还要有光辉的 。潜规则潜在水里起作用,将其打捞上来,摆到桌面上来,也就见光死了 。彭玉麟在处置李鸿章侄子一案中,其手腕了得,就在于将大清帝国的显规则从海底里打捞出来 。
如果说彭玉麟利用大清显规则,是借力打力;那么彭玉麟运用群众民准则,是借民为民,有此两项做桥墩与基石,彭玉麟在暗权力里走钢丝,走得也挺稳当的 。这可存些信心:如我们去些私心存些公义,那是会有一定概率,钢丝也能走成钢索桥的 。
【砍李鸿章侄子头的官员:清末湘军猛将彭玉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