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成帝曾生育过不少儿子,但那些儿子都在被承认之前就已消失在这世上了;实则上给继任者留下了一个定时炸弹 。定时炸弹终于有一天爆炸了,不过,那已经是王莽新朝了 。那是在始建国二年十一月的一天,一位莽夫忽然冲到立国将军孙建的轿子前 。他对孙建自称是汉氏刘子舆,是成帝与侍妾生的儿子 。他还说:“刘氏应当复兴,马上把未央宫空出来吧 。”说完,这个人就想走 。将军手下的人哪里会放过他,抓住这个男子 。经过审讯,这男子承认他是常安人,姓武字仲 。
孙建向王莽禀告了这件事,并按“逆天违命,大逆无道”之罪,清算武仲及其亲属当连坐者 。先要交待一下背景 。成帝崩于绥和二年(公元前7年),此时是始建国二年(公元10年),如果是成帝的孩子,大约就是二十岁左右 。而就在一年前,王莽正式登基,去汉号,称为新朝 。——你猜,这个刘子舆有一丝一毫的胜算么?
当然绝无可能 。这个道理王莽懂,你懂,一个有正常智商的政客当然也应该懂 。其实,当时反对王莽的农民起义、刘氏宗亲造反、与匈奴西域的纠纷无日无之,假设谁手里抓住了“成帝遗嗣”这张好牌一定都会好好地使用的,因为当初就是因为成帝没有子嗣才直接导致了王莽当政 。然而,没有 。以刘子舆的智商和行事说话水平,他背后不可能存在着某种敌对的政治集团 。
相反,这件事,给了王莽一个极好的借口 。孙建称,有人敢冒充成帝子刘子舆,此前又有安众侯刘崇、徐乡侯刘快、陵乡侯刘曾、扶恩侯刘贵等更聚众谋反,都是因为圣恩太隆 。应该重新整理宗庙,把成帝、平帝这些人请出庙堂,让刘姓诸侯按户的多少就五等之差;诸刘为官吏者,皆先罢黜,各使退归,在家等待新的职务安排 。王莽兴高采烈地答应了 。如果说这是王莽的手下孙建派人自导自演刘子舆这一幕的,我一点也不意外 。阴谋论的要点就是,谁得利就是谁策划的 。
类似这样的事情,在昭帝时的始元五年发生过一次 。有一男子乘着黄犊车,树起画有龙蛇的黄旗,穿着黄色的帽子,来到北阙,自称是卫太子 。早在九年前,卫太子就因为有人居中陷害,谋反自杀了;但因为卫太子是死在民间的,大家都未免有些将信将疑 。此时卫太子又冒出来,有人把这件事告诉皇帝,下诏派公卿将军中二千石一起辩认这个人 。长安中,吏民围观的人达到数万,右将军派兵到阙下,以防不测 。大家看了半天,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结果,京兆尹隽不疑后来才赶到,一到就叱喝着手下把这个“卫太子”给绑起来 。有人说:“是不是还不一定呢,先不要着急嘛 。”隽不疑说:“你们怕卫太子干什么?卫太子得罪了武帝,逃亡了;今天回来,是罪人啊 。”他还三言两语用了一个典故:春秋时代卫灵公之太子蒯聩,因得罪灵公而出奔于晋;卫灵公卒后,蒯聩之子辄嗣位,拒不接纳父亲返卫 。这就是《春秋》的义 。
汉代,以《春秋》决狱是其非常重要的一种治理方式 。蒯辄虽然绝情,然则却是稳定之道,继位之后不宜再把政权私相授受 。《春秋公羊传》对蒯辄拒不纳蒯聩评曰:“辄之义可以立乎?曰可 。奈何不以父命辞王父命也 。”回到卫太子的这件事来看,昭帝已即位五年,此时是霍光当政 。假设这个人真的是卫太子,把政权转送给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人,合适吗?这同样是违反国家利益的 。不疑因为这件事干得好,又明经术,声名大噪 。廷尉把这个人仔细审讯,才知道,这个人是夏阳人,原名成方遂,以卜筮谋生,因为有一次太子舍人曾让成方遂算过卦,说,你的样子很像卫太子,此人遂动了求富贵的念头 。成方遂被腰斩于东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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