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书|洋葱快评｜面对刘学州的背影，成人世界应该说一声对不起团圆饭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评论员王学钧
“寻亲男孩”刘学州走了。1月24日凌晨，这个15岁的男孩在微博上留下了题为“生来即轻，还时亦净”的遗书，在三亚海边吃安眠药自杀。虽被好心人找到并送医，最终还是没能抢救过来。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猝然而逝。刘学州走得决绝而从容。在遗书中，他这样“定义”自己：学生，一个努力发光的人，坚强男孩，出生被父母卖掉做彩礼、四岁养父母双亡、二年级开始寄宿学校、校园欺凌受害者、男老师猥亵、寻亲男孩被二次遗弃、被生父母添油加醋颠倒黑白被“网暴”的假笑男孩。在绝大多数同龄人正在父母呵护下经历着自己的青春期的时候，这个饱经沧桑的大男孩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杀——“想给自己的一生一个交代，把痛苦倾诉到大海”。
这是一个可怜又可敬的孩子。可怜的是，他从婴儿时代起，就开始遭遇各种世所罕见的不幸，短短一生遍尝各样不堪承受的人生痛楚。可敬的是，即便命运对自己如此不公，在决定作别世界的非常时刻，这个“努力发光”的孩子也还是努力对世人温柔以待。在遗书的最后，刘学州这样写道：“我的账户百分之五十的积蓄，是我自己上班挣来的，这些留给我的姥姥姥爷，希望他们余生可以放下一切，好好弥补一下自己。我的爷爷奶奶还有很多孩子，所以，爷爷奶奶不要怪我哟！你们也要注意身体。剩下的百分之五十，也是很多网友资助我的，委托我的舅妈，替我捐给‘石家庄市孤儿院’，给那些小朋友们买一些漂亮的衣服和好吃的。替我把这份爱心传递下去，很感谢这一生遇到的所有关心我的人。”
这样的告白让人心碎，也令人愤慨。面对刘学州远行的背影，有太多的人应该说一声对不起。最应该羞愧和忏悔的当然是刘学州的亲生父母。无论在他们自己看来有多么不得已，把还是婴儿的孩子经过人贩子之手卖掉都是不应该的。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行为，不只是违背了人之常情世之常理，而且已因买卖人口触犯了刑律。当初做下了这样“畜生不如”的事，到了一把年纪竟还认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不主动寻回被买的儿子也就算了，可恶的是，当主动找到自己的儿子只是表达了一下买房或租房的愿望时，竟理直气壮地斥责并拉黑了他。对一个一生下来就被卖掉的儿子而言，对亲生父母提出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就算儿子的要求不无过分之处，当初铸成大错的亲生父母也应多加理解与包容，而不应对一个不无怨恨的未成年儿子冷眼以对。
那些不问青红皂白就对刘学州大事挞伐的“键盘侠”们应该说一声对不起。在遗书中，刘学州简述了自己遭到网络暴力的经历：在网上发了被亲生母亲拉黑的截图和电话录音，在直播间里讲了内心说的话后，遭到不少来自网络的人身攻击，一些“内心黑暗”的人基于某种报道出于某种目的对他出言不逊，肆无忌惮地将“恶心”“娘炮”“心机婊”“快去死”这样恶毒的词抛向他。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对习惯于口无遮拦的“键盘侠”们而言，这也许只是一次司空见惯的“正常发挥”，可对一个像刘学州这样极度不幸而又极其敏感脆弱的孩子而言，这却是一种“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令人欣慰的是，面对刘学州的不幸，许多人给予了应有的关爱；面对人性的幽暗与冷漠，许多人给予了应有的光明与温暖。在了解到他的悲惨遭遇之后，许多“不相干”的人及时对他表示了同情与理解；在得知他不堪重负选择自杀之后，许多“不相干”的人及时伸出援手，倾尽全力找寻他、医治他、挽留他。对遭遇不幸的孩子们而言，成人世界虽多有不堪，但还不至于因此而悲观地认定“人间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