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睡狮论真是拿破仑说的吗?从未找到相关记录( 二 )


梁启超听到这里,联想到自己的祖国依然沉睡不醒,愀然以悲,长叹一声:“呜呼!是可以为我四万万人告矣!”
梁启超写作《动物谈》时,正流亡日本,因而睡狮论最早是流行于日本留学生当中的 。1900年之后的几年,待唤醒或被唤醒的睡狮形象已经被赋予了唤醒国民、振奋民族精神的象征意义,反复出现于各种新兴的报章杂志,尤其是具有革命倾向的留学生杂志 。
清末民族主义者之所以宁选睡狮不选飞龙,除了将龙视作腐朽朝廷的象征物,还与龙在清末所负载的各种负面形象相关,在诗人心目中,龙这条东鳞西爪的可怜虫,早已成为供人戏弄的对象,只有威武的狮子,才能用来代表祖国的形象 。
“睡狮论”的传播
庚子事变之后,新兴知识分子萌生强烈的启蒙欲望 。唤醒睡狮,以醒狮作为未来国旗、国歌的形象,逐渐成为清末革命家的共同理念 。许多著名文人如高燮、蒋观云等,都曾创作《醒狮歌》 。1904年4月出版的《教育必用学生歌》,收录了18篇“近人近作新歌”,其中就有《醒狮歌》两篇、《醒国民歌》一篇、《警醒歌》一篇 。
20世纪最初几年,东京留学生明显掌握了民族主义革命的启蒙话语权 。邹容和陈天华两位烈士的宣言式遗著,不约而同地使用了“睡/醒狮”以象征亟待崛起的中华民族 。这是清末民族主义知识分子的两本必读书,影响非常大 。
邹容《革命军》直接将中国比作睡狮:嗟夫!天清地白,霹雳一声,惊数千年之睡狮而起舞,是在革命,是在独立!
陈天华的未竟遗著《狮子吼》更是洛阳纸贵 。作者写自己梦见被一群虎狼追赶,乃长号一声,山中有一只沉睡多年的大狮,“被我这一号,遂号醒来了,翻身起来,大吼一声 。那些虎狼,不要命的走了 。” 。
醒狮符号得到了清末革命家的频繁使用 。此后,各种以“醒狮”命名的爱国期刊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如上海狮吼社先后发行的《醒狮》半月刊和《醒狮》月刊,山西大学曙社的《醒狮》半月刊,中国青年党醒狮派的《醒狮》周报等 。此外,长沙、兰州、天津等地,均成立了以“醒狮”为名的青年社团,发行以“醒狮”为名的爱国期刊 。
寻找西方代言人
经过了清末革命家不遗余力的宣传推广,睡狮很快就成了一个通用的政治符号,只要说到疲弱的中国、蒙昧的中国、潜力的中国、甦生的中国、崛起的中国,几乎都可以使用“睡/醒狮”来指代 。
尽管有许多证据说明睡狮论源于梁启超的《动物谈》,但是由于梁启超与同盟会等革命团体在政治主张等方面的分歧,革命宣传家从一开始就有意屏蔽了梁启超的开拓性贡献 。
1911年的时候,曾经有人对睡狮论做过追问:
西人言中国为睡狮,狮而云睡,终有一醒之时 。以此语质之西人,西人皆笑而不答 。于是乎莫知其何取义矣 。
作者到处向人打听睡狮论的原始意义,均无答案,可知在清末的睡狮论中,不仅拿破仑还没有出场,已经出场的曾纪泽、俾斯麦等人,均未取得睡狮论的主导权 。但把睡狮论的知识产权赠与“西人”,大概已经成为当时占主导地位的说法 。
明明是中国人自己的观点、自己的概念,却偏要请西方人代言,似乎非如此则无话语力量 。这大概是近百年的屡战屡败之后,国人积弱成疾的屈辱心态之必然反应 。
留学美国的胡适曾在1915年写过这样一段话:
拿破仑大帝尝以睡狮譬中国,谓睡狮醒时,世界应为震悚 。百年以来,世人争道斯语,至今未衰 。
可知当时的美国留学生已经将睡狮论归入到拿破仑名下了 。不过,这一说法在国内似乎不大流行,朱执信1919年的《睡的人醒了》仍将睡狮论归在德国政治家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