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3千年禁夜令:宋朝为何比唐朝更令人激动( 二 )


“凡唐之世治如此其少,乱日如彼其多 。其治安之久者,不过数十年”,“唐自高宗以后,非弑械起于宫闱,则叛臣讧于肘腋,自开元二十余年粗安而外,皆乱日也” 。所以,唐诗人元稹的《行宫》诗,才有“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的憧憬太平往事之语 。而宋朝“自景德以来,四方无事,百姓康乐,户口蕃麻,田野日辟” 。当神宗朝发动对西夏的战事,大宋臣民已过了百十年的和平岁月,根本不知兵戈为何物 。
北宋的首都开封,人口过百万,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之一;唐朝的首都长安,占地面积大于开封,人口也过百万,但“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坊和市分开,实施封闭式管理 。日暮鼓动,坊市禁闭,路人绝迹,唯有逻卒 。宋朝的首都开封和杭州,则是不夜之城,由于坊市合一,没有营业时间和营业地点的限制,夜市未了,早市开场,间有鬼市,甚至还有跳蚤市场 。

人来客往,买卖兴旺 。“处处各有茶坊、酒肆、面店、果子、彩帛、绒线、香烛、油酱、食米、下饭鱼肉鲞腊等铺 。盖经纪市井之家,往往多于店舍,旋买见成饮食,此为快便耳” 。在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中,你看不到唐时长安那堂皇气派的王者风范,但市民之忙忙碌碌,力夫之竞竞营营,店铺之财源滚滚,车马之喧嚣过市,仕女之丰彩都丽,文士之风流神韵,建筑之鳞次栉比,街衢之热闹非凡,绝对是唐朝的长安、洛阳见不到的繁荣发达景象 。
两相比较,宋朝经济之繁荣,物资之丰富,商业之发达,远超唐朝 。禁夜和不禁夜带来了天壤之别——后者可说是开启了全日制的中国 。一个实施禁夜令的朝代,就等于给精神带上了枷锁,人的积极性和主动性无从谈起 。
大宋王朝之所以能以突飞猛进的姿态,创造出比其前朝和后代都要巨大的财富,应该说是取消禁夜令,把夜晚还给老百姓的结果 。某种程度上,这有点类似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不再提“以阶级斗争为纲”,调动了中国人前所未有的能量而出现的改革奇迹一样 。人心齐,泰山移 。人的能动性要是激发出来,确实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难怪日本历史学家内滕虎次郎的“唐宋变革论”认为,唐朝是中世纪的结束,宋朝是近世的开始 。
因此,宋朝绝非是积贫积弱、耻辱蒙羞的王朝 。积弱是事实,耻辱蒙羞也是事实,北宋最后两个皇帝被敌国捉走当了俘虏,死在异国他乡;南宋第一个皇帝被打败只能逃到海上存身,倒数第三个皇帝被元人抓走,最后一个皇帝逃到海上,也不得不被大臣背负着跳海 。在中国封建王朝中,再没有比两宋王朝更让人泄气的了 。然而在强敌压境,战乱频仍,俯首服低,花钱买和平的三百年间,宋朝人却创造出经济上的极大丰足,文化上的极度辉煌,这是他朝难以望其项背的 。
中国四大发明中的三个——罗盘、火药、印刷术,就是这个王朝对历史作出的伟大贡献 。人称盛唐的李氏王朝,却在这方面交了白卷 。美国历史学家墨菲说:“在很多方面,宋朝是中国历史上最令人激动的年代 。后来的世世代代历史学家批评它,是因为它未能顶住异族入侵,而终于被他们痛恨的蒙古人打垮 。但宋朝却从960年存在到1279年,长于三百年的平均朝代寿命 。”他认为宋朝“完全称得上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生产力最高和最发达的国家” 。
日本学者加藤繁在《宋代都市的发展》中也谈到:唐代“坊”的制度“就是用墙把坊围起来,除了特定的高官以外,不许向街路开门的制度——到了北宋末年已经完全崩溃,庶人也可以任意面街造屋开门了” 。加藤繁所说的“北宋末年”,准确地说应为唐朝末年,直至五代,禁夜令流于形式,渐渐式微,民众也不太在乎了 。《花间集》中张泌那首《浣溪纱》就是一个例证,其首句“晚逐香车进凤城”,明显犯了夜禁 。同为晚唐诗人的张泌,要比温庭筠幸运得多,究竟小30岁,加之又逢乱世,显然已不大坚持夜禁,他这才敢放心大胆地寻欢作乐,不必担心受到“败面折齿”的笞责 。